故乡之情

当“故乡之情”这四个字浮现在我的笔下之时,我恍然感到时间如梭实属千真万确,现在我也到了可以回忆往事的年龄。日子既是一天天度过的,又是如飞而逝的。日光之下无人能逃得过上帝所造的自然规律。

人们说起故乡,不外乎一个“情 ”字。每个人对自己从小到大生长的地方都有着绝对的感情呗。那是他心心念念之地,是一个人的根,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他在那里土生土长 ,熟悉那里的大街小巷,民俗风情, 乡音是一辈子的跟随,走到哪里都能凭着乡音认出老乡来,顿时亲切有加。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家乡的菜肴更是牵动人的味蕾。故乡也的确是人们走向世界的起点。

不过,我对故乡的这个情字却一言难尽, 难以表述。我的故乡情愫像是一幅拼图,家乡对我而言不是一个准确的地理位置,因我的出生地不是我的长大之处,在这个过程中辗转过几个地方,北京。。。上海。。。唐山。。。峨眉。。。成都。。。长大后,每当别人问“你是哪里人”的时候,我总是习惯性地迟疑,无从答起,有时候只得反问别人,你指的是出生地?祖籍?还是我现在生活的地方?对外地人来说我生活在四川,可本地人一听我的普通话口音又当我是外地人,是住在四川的外省人。就连吃辣都是在大学食堂里因误食了水煮牛肉才开始的。所以我时时羡慕别人有一个从小长到大的家乡情怀。

然而,在这幅故乡拼图上的某些记忆依旧浓得抹不去,那山,那水,那明月以及那里的乡亲都是那么使人难以忘怀。幼时的我跟随父母任教的大学从北方的唐山搬到大西南四川的峨眉山脚下。不错,正是那四大佛教名山之一的峨眉—-世界自然与文化双遗产。我们的大学校园恰恰就在天下名山的怀抱之中。山上山下的景色极美,四季皆有美景可看。记得小时候从我们的四层楼家属宿舍望出去,峨眉山常常隐没在一片白雾之中,仙气飘渺,不愧“峨眉天下秀”之美誉。每年,全国各地的朝圣者络绎不绝,到山里大大小小的寺庙中顶礼膜拜,去极顶俯瞰万里云海,在佛光和圣灯里得福还愿。小时候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些进山烧香的朝圣客,他们背包打伞,带着干粮,风尘仆仆,远道而来,一进天下名山的牌坊,就几步一叩头,一直拜到山脚下的报国寺。那时候我家就在名山大道的路旁,从阳台上看下去,这一人潮场景不仅颇为壮观,而且给我幼小的心灵一个震撼。这些人在干什么?他们为什么拜得如此虔诚,菩萨真的能保佑他们吗?为此我还特别到寺庙中把大大小小的菩萨都仔细看了个遍,可是小脑袋里只是觉得那些拜佛的人很可怜,很迷信,却不知真正的可怜之处在于他们将灵魂的锚抛错了对象。另有一个朝圣之旅充满了恩典与光明。

当年,名山脚下的报国寺是我们常常散步就能走到的地方,附近的红珠山宾馆是我们夏天抓知了的好去处。峨眉河里似乎还回荡着孩子们游泳时的嬉笑声。每当校园里有露天电影的时候孩子们最开心,天公不作美的时候就算打着雨伞也要看,或是跑到银幕的背后避雨,反着看银幕上的画面,现在想想真是不可思议。印象最深的一部电影是日本的《追铺》,高仓健饰演的检察官杜丘,这一荧屏硬汉的形象深入人心,插曲“杜丘之歌”当时真是家喻户晓。交响乐“梁祝”也是那时初次听到,记得爸爸给我们讲梁山伯与祝英台凄美的爱情故事,想象着两只美丽的蝴蝶在一道彩虹中比翼双飞。此情此景始终记忆犹新。

“多想有一天,往日又重现。” 回到幼年的时光,峨眉的月分外明。印象中,夏天夜晚的窗外知了喳喳叫着,田间一片蛙鸣,头上皓月当空,繁星闪烁。 小小年纪的我对着银色的月光,浩瀚的银河常常突发奇想, 稀奇宇宙的浩瀚广大,天外的天是什么呢?银河系是怎样形成的?为什么每一个人都是一个“我”,我是从哪里来的?结果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那时侯的我还不知道宇宙万物有一位创造者,月亏月盈,明月当空乃是上帝奇妙作为的默默见证圣经里诗篇的作者说:“我观看你指头所造的天,并你所陈设的月亮星宿,便说:人算什么,你竟顾念他?世人算什么,你竟眷顾他?  ” 到如今,我才可以略微体会到诗中的精意。上帝的话可以解答我幼年的疑问。

两年前我回国探亲,决定返乡寻找幼年的记忆。离开了三十年,真的是近乡情更怯。昔日名山大道旁边的宿舍楼已无踪影,大道变成了餐饮一条街,游客络绎不绝,十分热闹。原来家门前的那条小溪,还依稀掩映在一片绿色灌木丛中。我只能冲着娟娟溪水,想象当年在溪边与小朋友们捉鱼虾和嬉戏的情景。“我是谁,我在哪儿”的心境重上心头。有趣的是,之前就是在这条街上我姐走进一家餐馆吃饭,居然还被老板认出她是多年前住在河对面宿舍楼里的双胞胎姐妹之一,这老板正是我们小时候住在河对面的老乡家的孩子,她还问及双胞胎的妹妹在哪里? 这次我们特地又一起回去找到那家餐馆,遇见了儿时的伙伴,大家彼此问候,重温往昔的岁月 。谁曾想,多年以后,我们天各一方,每个人都有了很大的变化,唯有明月依旧。

 有人说,“故乡就像父母一样,从离开那一刻就注定是用来想念的。其实父母就是故乡,故乡就是父母。”这话不无道理。我将这段情愫放回到故乡的拼图中,珍藏起来,它成为我人生旅途的起点,从那里我走向远方。每逢佳节倍思亲,远在海外更是如此,家人在的地方就是心之牵绊。不过,如今的思念已非同以往,举头望明月的感伤化为对上帝之创造大能的敬拜和赞叹,低头思故乡的乡愁化为不住的祷告和仰望,以此寄托我心中抹不去的家乡情愫,愿上帝的恩惠普泽四方。最感恩的是,作为基督徒的我,思念那更美的家乡,就是天上的家乡,永远的家乡。那里是此生向往之地,将来最终之所。 

作者:夏蔚,来自四川成都,在美学习儿童教育,从事幼教工作数十年,现就职于范德堡大学Susan Gray Schoo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