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

我的邻居叫卡洛,是⼀个矮个⼦的美国⼩⽼头,今年已经九⼗⼆岁了。

其实,严格意义上说,他并不是我的邻居。我们的房⼦⾯向不同的街区,只是后院相连,⽽且还被⼀⾏篱笆相隔。

因为我家房⼦的前主⼈是⼀个单身⼥⼠,体⼒活⼲不好,前后院都疏于打理。我们刚搬进来时,后花园的护院篱笆上布满了绿藤,根本看不清楚周围环境。我和先⽣⽩天要上班,只能在周末打理,断断续续的⼲了近三个⽉,当我们把最后⼀⽚绿藤斩断时,看到⼀位⽩发⽼⼈正笑呵呵的站在对⾯的草坪上看着我。“终于看到我的新邻居了。你好,我是卡洛”。 这是我第⼀次⻅到卡洛。

卡洛很健谈,也很开朗,每次在后院碰到,都会停下⼿⾥的活打招呼或者聊上⼏句。很快我就知道他妻⼦三年前去世了,独居,没有⾃⼰的孩⼦,继⼦、继⼥虽住在附近,但并不常往来。⽼⼈以前是位社会⼯作者,看到和听到过很多世间沧桑事,以⾄他在讲孙⼦⾃杀时,眼⾥虽有惋惜,表情却依然淡定……

由于清除了篱笆上的遮障,我们彼此在后院的活动就都看得⼀清⼆楚了。我渐渐的发现⽼⼈的⽣活很规律,早上必定到后院给⻦⻝筒灌满,然后静静的坐在不远处的⼀把椅⼦上看空中的⻦⼉驻⾜衔⻝。卡洛告诉过我,他认识⼀对⻦⼉夫妻,常常结伴⽽来,他在说这些话时,脸上的表情是认真、甜蜜的。我选择相信他。

喂⻝之后,卡洛就开始忙碌整理花园了。浇花,除草,他都亲⼒亲为。他会⽤⼿推除草机先清理靠近篱笆处的绿草,然后就会开着他的坐式割草机“驰骋”。对于我们来讲⼤概⼀个⼩时的⼯作,卡洛得做⼀个上午。每每这时,我总会忍不住叫停他,⾃报奋勇的的说我们可以帮忙。⽽⽼⼈每次都会很绅⼠的停下⼿头活说,“谢谢,我可以的。你是⼥⼠,我应该帮助你才对。”

我先⽣曾不⽌⼀次的劝阻我,说在⽼⼈⼲活时,不要打扰他,远远的观察,留意他的⾏动就好。我后来才意识到,先⽣是不想我伤卡洛的⾃尊。卡洛虽九⼗有余,但还常开⻋外出购物,我跟卡洛说,我们每天都得开⻋上班,他可以给我购物清单,我顺便带回给他就好。他每次都说好,但从来没有麻烦过我们。

2020年疫情爆发,⼤家都格外谨慎,卡洛的身影也很少出现在后院⾥了。后来疫情趋缓,当我再次看到他时,发现他的脚步蹒跚了很多,有时还会借助拐杖⾏⾛。经询问才得知,他被房间⾥的家具绊倒了,好在没有伤到⻣头。再后来我渐渐的发现,每次聊天,卡洛会翻来覆去的告诉我同样的事情,他还坚持说他的妻⼦是三年前去世的……

虽不沾亲带故,卡洛的现状还是令我担忧。我有时会把买回来的蔬菜、⽔果和美国⼈喜欢的甜品,分出⼀半给卡洛。他每次都不推辞的接受,但过⼀段时间,也会回赠给我⼀些其他的东⻄。礼尚往来在美国也⼀样的适⽤。

去年夏季的⼀天,我正在后院和狗狗玩掷球游戏,卡洛⾯带难⾊的靠近篱笆说,”我⼜把你的名字忘了。“没关系的,中⽂名字很难记的,很多⼈都记不住我的名字“。我宽慰他说。”我能叫你的英⽂名字吗?“ 他看似很担⼼的问道。”可是我没有英⽂名字,你给我⼀个英⽂名吧“。我答道。”那我叫你玛丽吧。和圣⺟玛丽同名,你也是⼀位⼼地善良的⼥⼠“。”没问题“。从此以后,⽆论卡洛叫我玛丽还是苏珊,我都会很响亮的答应。

纳什维尔没有寒冬,尽管今年下了了两场⼤雪,但⼆⽉刚过,⽓温就节节回升。树⽊吐了新枝,草地也转成了嫩绿的颜⾊,当然,卡洛也开始出现在后院的草坪上,依然是如常的添加⻦⻝、静观⻦⼉嬉戏,整理⼯具,清理杂草……虽然脚步蹒跚,却努⼒的⽣活着。

作者:四姐